第(2/3)页 “真的?”周胜往油坊跑,远远看见二丫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张纸条,见他回来,举得高高的:“记者说,下周就登报,还问咱油坊要不要做广告!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落在新铺的油布上,石拱桥的影子刚好把他们圈在中间。周胜把湖蓝色的布递过去:“给你的,做件新褂子,登报时穿。” 二丫摸着布,眼睛亮得像星子:“那我得绣朵大油菜花,配着好看。” 油坊的烟囱里冒出了烟,晚饭的香味混着新榨的油香飘出来。胡大叔在院里劈柴,斧头起落间,木柴“咔嚓”作响,像在数着日子。学堂的灯亮了,陈老师正给娃们讲新书里的故事,声音顺着风飘过来,软软的,暖暖的。 周胜看着这一切,忽然觉得,日子就像二丫绣的石拱桥,针脚连着针脚,把油香、书香、笑声都串在了一起,稳稳地架在河上,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。他往灶房走,二丫正在烧火,火光映着她的侧脸,湖蓝色的布搭在肩上,像片刚落的云。 “明天让张婶闺女她们来学绣活吧,”周胜往灶膛里添了根柴,“咱得赶在中秋前把绣庄的活交了。” 二丫往锅里撒了把菜,“滋啦”一声:“我早把绷子准备好了,丝线也分好了,就等你回来定规矩呢。” 灶膛里的火“噼啪”响,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,像两片刚抽芽的菜籽叶,紧紧挨着,透着股使劲长的劲儿。院门外,新打的井已经挖了半人深,井水映着月亮,亮得能照见人影,仿佛藏着数不尽的好日子,正咕嘟咕嘟地冒。 天刚蒙蒙亮,二丫就醒了。窗纸上还沾着些晨露,透着青白的光,她摸黑坐起来,借着这微光摸到床尾的布包,里面是连夜分好的丝线——赤橙黄绿青蓝紫,缠在竹制的线轴上,码得整整齐齐,像一串缩微的彩虹。 “娘,我去油坊了。”她轻轻推开门,灶房里已经飘出了米汤香,胡大婶正往灶膛里添柴,火光把她的侧脸映得发红。 “早饭在锅里温着,”胡大婶回头,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鸡蛋,“张婶闺女和石头家妹子该到了,你路上慢着点。” 二丫把鸡蛋揣进兜里,脚步轻快地往油坊走。晨露打湿了布鞋,踩在青石板路上有点凉,可心里头是热的。油坊的门虚掩着,推开门时,木轴“吱呀”一声,惊飞了檐下的麻雀,扑棱棱掠过刚抽芽的槐树。 张婶闺女和石头家妹子已经等在院里,两个半大的丫头,手里攥着新做的绷子,见二丫进来,都怯生生地站了起来。“二丫姐。”她们齐声喊,声音细得像蚊子叫。 二丫笑着摆摆手,把布包放在石桌上打开:“别拘束,咱先从最简单的学起。看见没?这是‘回’字纹,绣在油布边角上,不容易脱线。”她拿起绷子,穿好针,“来,看着我的手,线要拉紧,但别扯断,针脚得匀,像咱纳鞋底似的,密了才结实。” 丫头们凑过来,大气都不敢喘,眼睛瞪得溜圆。二丫的针在布上穿梭,银亮的线迹慢慢连成方方正正的“回”字,边角处还巧妙地拐了个小弯,看着比普通的花纹灵动些。“为啥要拐个弯?”张婶闺女忍不住问,手指绞着衣角。 “好看呗。”二丫放下针,指着院里的油桶,“你看这油桶,直挺挺的不好看,周胜哥总说要在桶身上箍道铁圈,弯个弧度,既结实又顺眼。做活计跟做人一样,太直了容易折,带点弯儿才长久。” 石头家妹子噗嗤笑了:“二丫姐,你说话跟教书先生似的。” “听陈老师说的多了,学来的。”二丫也笑,把绷子递给她们,“试试?别怕扎手,我头回绣时,手上全是针眼,周胜哥见了,硬要把我的绷子收走,说不如他劈柴来得实在。” 正说着,周胜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,裤脚沾着泥,应该是刚从菜地里回来。“说我啥呢?”他把锄头靠在墙上,看见石桌上的丝线,眼睛亮了亮,“哟,徒弟都带来了?” “刚教着呢。”二丫拿起丫头们绣的半成品,“你看,她们学得快吧?” 周胜凑过去看,虽然针脚歪歪扭扭,但“回”字的模样是出来了。“不错不错,”他点头,“比二丫头回绣的强,她当初把‘回’字绣成了‘田’字,还嘴硬说故意的。” 二丫伸手拍了他一下:“再胡说!”转身又对丫头们道,“别听他的,他就会劈柴挑水,懂啥叫绣活?” 周胜嘿嘿笑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打开是两个芝麻烧饼:“刚从镇上买的,热乎呢,你们垫垫。”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,谁也不好意思先拿。二丫拿起一个塞给张婶闺女:“拿着,吃饱了才有力气学。”又塞给石头家妹子一个,“周胜哥买的,不吃白不吃。” 周胜靠在门框上,看着二丫手把手教丫头们绣花,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,在她发顶跳着碎金似的光。她教她们怎么藏线头,怎么让针脚更平整,声音软软的,像刚熬好的米汤。 “对了,”周胜忽然想起什么,“打井的老师傅来了,在西头空地呢,我得过去看看。二丫,中午不用等我吃饭,我跟老师傅在那边对付一口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二丫头也没抬,手里正帮丫头们调整丝线,“你盯着点,井壁砌瓷实些,别偷工减料。” “放心吧。”周胜笑着走了,走到门口又回头,看见二丫额角渗了层细汗,正用袖口擦,心里忽然软软的——他的二丫,越来越像个能撑事的样子了。 西头空地上,打井的老师傅正指挥着后生们下井壁的石砖。老师傅姓刘,是周胜托人从邻县请来的,据说打了一辈子井,手上的老茧比井壁的石头还硬。“胜小子,”刘师傅拄着铁锹,“这土层结实,往下再挖三丈,保准见水,而且是甜水。” 周胜蹲在旁边看,后生们正用辘轳把井下的土吊上来,黑黝黝的泥土里混着些碎石子。“刘师傅,这井得打多宽?” “三尺宽足够了,”刘师傅吐了口烟,“窄了省料,但不结实;宽了费料,还占地方。三尺正好,能容两个人下去修,以后清淤也方便。” 周胜点点头,又问:“井沿用啥石料?我让石头备了青石,够不够?” “青石好,”刘师傅赞道,“硬实,不怕水泡。你让石头把青石凿成槽,一块扣一块,跟拼 pUZZle 似的,严丝合缝才不漏土。” 正说着,石头跑来了,肩上扛着个布包:“周哥,二丫姐让我给你送的,说怕你饿。”打开一看,是两个菜团子,还冒着热气,里面裹着萝卜丝和虾皮,香得很。 周胜掰开一个,递给刘师傅:“尝尝?我家二丫做的,味道还行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