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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琇上半夜醒来的，豆大灯芯隔着幔帐，朦胧光圈虚出五光十色，却并不好看。

    “琇琇，“头顶传来暗哑的声音，她抬抬眼，凌骁正焦急看着她，“我说的气话，你怎么老往心里去，大夫说你气急攻心，天热，加上怀孕，中了暑气。“

    云琇垂眸不语，被惊吓，隔天受气，只中点暑气，孩子安然无恙，算老天眷顾。

    “琇琇，你说句话，“凌骁觉得哪怕又哭又闹也好，“有什么事儿别闷心里，气坏身子。“

    云琇叹息一声，重新闭上眼，她还能说什么，原指望那句试探会得到宽慰，甚至坚贞不渝的承诺。

    但好像自己想错了。

    一个被别人捧着长大的人，能对你好就不错了。

    她想，若平康郡主给凌骁纳妾，就纳吧，别说京城，就云家后院不也住着一群姨娘吗？

    大不了她守着孩子，努力尽忠当个合格的大奶奶。

    云琇迷迷糊糊睡过去，凌骁想坏了，赌气赌大发了。

    “琇琇，琇琇。“他把她摇醒，“我认错还不成，保准这程子不出去喝酒。“

    云琇不情愿睁开眼，困得要命，“你想喝就喝，别吵我睡觉。“

    “不喝，不喝。“凌骁想尽各种办法吵醒她，“你听我说。“

    “你要说什么呀！“云琇被扰的不胜其烦，一骨碌坐起来，瞪着他，“你明儿早上起不来，又告假是不是？“

    凌骁理所当然点头，“我一向如此。“

    云琇烦躁躺下去，用被子蒙住头，“所以你不睡也不让我睡？“

    “我没不让你睡。“凌骁强行把被子扯下来，“怕你气着，明儿又厥过去。“

    “会不会说话，不会就把嘴闭上！“云琇终于爆发，反手两巴掌甩他胳膊上，觉得不解气又踹一脚，“撒手！你不热我热！“

    凌骁挨几下，心里舒坦了，捏着柔软的腰身，开心道：“我发现你长肚子了。什么感觉？“

    “没感觉。“云琇当下只想扒开凌骁的脑仁，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，拍打压在肚子上的手臂，“跟你说了会压坏孩子！“

    凌骁收回胳膊，往她身边挤了挤，“我贴着你睡。“

    说着，把下巴搁在云琇的头顶，就像一只大狗枕着心爱的绣球，温热的呼吸从上至下，洒她一脸。

    云琇无奈地想，当初她怎么看上他的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李府。

    李妙又闹了一夜，摔了屋里所有能摔的东西，一会哭一会笑。好不容易消停，又开始唱昆曲，几出戏串着唱，十几个婆子守在屋外，屏气凝神，就怕她冲出来跑去找凌骁。

    邢夫人倒不怕她遇到凌骁，而是怕她冲去侯府，被平康郡主看到。

    “老爷，这个节骨眼儿上，您倒是说句话呀。“她坐在书房，双眼哭成核桃，“现如今牧哥儿这辈子算完了，您要眼睁睁看着妙儿也完蛋吗？“

    “你要我如何？“李侍郎也一筹莫展，把错误都归咎邢夫人头上。“慈母多败儿！平日不是你宠着惯着，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会落得如此下场！“

    “谁家嫡出不惯着？“邢夫人不服，“平康郡主不惯着？卢夫人不惯着？不说别人，就看凌骁和齐家老三，俩混账崽子恨不得把天捅窟窿，不然我家牧哥儿会遭此毒手？！“

    “你闭嘴！“李侍郎听着头疼，“凌老侯爷把我叫去侯府，当真杀马给我看？李牧没错吗？我且问你，侄女儿被捅是不是他干的？绑人姑娘是不是他干？可你怎么跟我说的？把我当傻子蒙鼓里！“

    “就算我没据实已告，“邢夫人宠辱皆忘，非要辩个青红皂白，“旁支那丫头满肚子坏水刺激妙儿，难道不该教训？云家那丫头勾引凌不说，拉妙儿落水，她水性好自然无事，吓得妙儿发烧，难道不该教训？“

    “你！“

    “我如何？我嫁到李家这么些年，没功劳有苦劳，“邢夫人冷哼，“老爷，您不会以为户部尚书是您老师，就会照顾自个儿门生吧？也太可笑了，尚书大人有多少门生，偏偏选中你们几个，为什么，您不想想？“

    “我虽整日待在内宅，也不是对外面的事全然不知，“她凉声道，“我常与圈中夫人喝茶，从没听卢夫人说起她家的定国公对下属门生如何优待，人刑部尚书，同样官居二品，怎么和您老师大不同？“

    “你懂个锤子！“李侍郎耻笑她头发长见识短，“要不我说你们妇人坐一起除了嚼舌根，干不了别的！定国公掌天下刑罚之政令，自当严明律己，他照顾门生便是偏颇，是大忌！我老师能一样吗，他辅佐两朝明君，位高权重，今年七十高寿，临近下野。提拔一波自己人是给自己留后路。“

    邢夫人不信：“您老师不是想拉拢兵部？凌老侯爷说是退位，私下都传他手里驻扎在玉门关的几万轻骑没交给凌骁，您没听说？“

    “快拉倒吧！“李侍郎觉得没法交流了，“私下传，私下传，你就知道以讹传讹！兵部由上峰钦点，圣意难测，岂是你个妇人该论道的！凌家出过皇贵妃，又有战功傍身，否则太皇太后怎会指婚？“

    说着，他摆摆手：“有些话我本不想说，表亲三千里，堂亲五百年，改明儿我们李家有个三长两短。你娘家那位平康郡主能指望得上，我看未必。“

    “我们当初若不糊涂，压着妙儿，这程子两人早成夫妻。“邢夫人肠子悔青了，“成了亲家，凌家能不管？“

    说到这，她指责李侍郎：“老爷，这事敢说您一点责任没有？当初是谁说两人性格不合，退婚也好？是您说的吧，我附和您，到头全成我的不是。妙儿是您嫡亲闺女，您就狠心看她花一样的年纪凋零吗？“

    邢夫人说着，说着，眼泪涌出来：“妙儿为情所伤，解铃还须系铃人，我心思不然委屈她，让她做小，天天能见到人，以解相思之苦，兴许可以慢慢恢复，将来再为凌家添一儿半女，您仕途多重保障。“

    “可凌家答应吗？“李侍郎左右为难，“平康郡主多傲慢的人，怎会把纳妾的事交由未过门的媳妇处理？再说凌骁，围他身边的姑娘少吗，要不动真心，能成日守着云家姑娘？“

    “那我家妙儿不成死局啦！“邢夫人哭得更伤心，“您成日把心思放在外头，怎么不知道把心思往家里搁一搁？云家那小蹄子仗着肚子里种，帮着云御史一飞冲天，您看着甘心吗？“

    她点着李侍郎痛处说：“这些本该属于您的体面和机遇，都被云御史占了，哪个巡盐御史家底不厚，可再多银子买不来爵位和功勋，我们经营多年的关系，倒让他家捡了漏，这口窝囊气您咽的下去？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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